Manco

写到写不动为止呗

重头开始 第十三章(枪棍衍生 张牧之/叶问)

这回是蹲在NASA博物馆更文 抱歉拖太久了


(十三)



张牧之那把枪,是当年做手枪队长的时候,松坡将军所赠。之后被随身携带,陪伴他出生入死,因此经年的兄弟们都认得它。

它沐浴过圣战的炮火,见证过光辉的历史——但也仅是历史罢了。就像黄四郎家的地雷,一颗拉响了革命初声,另一颗却依旧沦为恶霸的护身符,在山沟沟里放了个闷屁,泯然消亡。什么使命和气魄,什么光荣和希望,一切都没惊动,一切都是老样子。

将军病逝日本,年轻的追随者们回国落草,牧之也成了麻子,那把佩枪就成了威逼劫掠的工具。

工具越用越顺手,也越是冰冷和麻木。吓唬人的时候只要把枪往桌子上重重一拍,劫马车的时候只要把子弹往绳轴上打,就连麻匪头子扣动扳机的姿势也极具观赏性,精准而果决,全过程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情感。

开枪的时刻,年轻时积累的各种技巧和手法都回来了,平添一分沉稳力道,唯一的不同是心中热血已冷却凝固。

物件都是有记忆的,每一次子弹穿膛的震动都在提醒,它从前肩负的责任是保护——护主,护家国。反倒是人,动荡时局中沉浮的人们,却习惯去刻意遗忘。惟其如此才好接受现状,接受了适应了才好活下去。

杀回鹅城那一趟旧忆被唤醒了,像东边的地平线终于冒出一道曙光,但没有很久。他的铁血十八星旗才升起一半,没来得及点亮天际,他就又一次变得一无所有。

直到遇见叶问,沉寂的天幕才重新透出了光。

没有多余的戏剧性,他清楚地看到,并从来没有误解过这种光的存在。它不是轻挑的小火苗,让人怀春少女似的心怦怦跳,也不是刺眼的自燃星,焰尾所及之处众生都要屈膝膜拜。

他静静发出的光,微弱而几乎不可察觉,隐藏在低垂的目光和斯文的拳脚里,却有一种恒久的力量。

张牧之是从烽火硝烟里走出来的人,比一般人更珍惜、甚至贪恋这种光芒。没有太多其他深意,它是一种近乎单纯的希望——让人相信一些东西不会时过境迁,相信这个小个子男人无意弄潮,却将紧握双拳,挺起脊背,不动不摇地站在原地,不让自己、自己身后的一切轻易被洪流裹挟——而现如今能给人希望的东西已经成了奢侈品。

张牧之从不会盲目相信直觉,但有的时候相信一回也同样是希望的寄托。兄弟来了散了,他不知道这束光又能燃烧多久,可是管他妈的,能烧多久他就要信多久。

所以张牧之喜欢看叶问,还经常把目光胶着在这个人身上。

初识的时候,叶问会回以礼貌而略带疑惑的浅笑,后来被看得次数多了,他也渐渐摸清了其人其意,往往会微嗔地瞪回去,至于到了现在嘛,他已经见怪不怪,打定主意一点儿反应都不给。

一开始张牧之追随着这道光,想要接近他,照料他,甚至在见识到那股温柔波澜下的坚硬本色后,反而更产生将其压制和占有的冲动——这都是真切的,但是后来在拥抱前退缩,在婚宴上掏枪,那时的心情也是真的。

突如其来的婚事,对于队长的手枪而言,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使命转折点。它终于告别了强盗帮凶的身份,又一次承担起守护捍卫的责任,在另一种意义上。

对张牧之来说,他有过特别不爽,近乎偏执的不爽,好像什么在大漠里苦行几天几夜的人终于尝到一眼泉水,却被人给抢了。

他也喝了不少酒。

但仅仅是喝酒而已,都没醉。跟临行的叶问交代每一件事,讲每一句玩笑话的时候,他都清醒得很,为了保持清醒,他甚至惮于一个温热的拥抱。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,所以把枪给了他。

虽然某种程度上此举也似一种赌博,筹码是对方的坚持和自己的信任。但输了又能有什么损失呢,他也不是没输过,久了就会习惯,习惯了就不会有太大感觉。

就像他现在看着叶少爷站在自家庭院里,从一旁比比划划的武痴林手里接过手枪,刚刚摆出具有个人特色的瞄准姿势——这让他想起当年的花姐,极类似的姿态,他也在这个英气非凡的女子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希望,但是认为钱分完的时候花姐就走了。

“枪不是这么握的。”

“张县长早。”

叶问转头,看见院门外背着手走近的县长。武痴林连忙问好。





张县长的固定拜访,是从审问完他的两位旧部后开始的。


审讯那天,老四老五看起来把知道的都交代了。

“我们就以为是一般的帮派火拼呗,没想到拼到大哥头上……”

“我没说你们要抢的东西是我的。接着说,事前老三什么都没透露?”

“没啊。生意做大了想来这种事儿是肯定有的,没有不打架能站稳的地盘,三哥不常让我们沾手,但我们还记着点规矩。他不说,我们也不能问。”

“那你们经手他的货,就没觉着点异常?他在做什么生意?和什么人做生意?”

“眼下三哥买断了一家医药厂,我们常负责的货也就是厂里生产的瓶瓶罐罐,医用器械。我们有固定的交货点,两点一线地交差就好,不知道后头的老板是谁。异常?大哥什么意思?”

张牧之看他们说的都是真话,就把送货线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。

正在老四听完发愣的当儿,老五却深深地皱了眉,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,

“大哥的意思,莫非是说,日本人?”

老四瞪大了眼,张牧之却沉默示意他继续。

“如果非要这么想的话,我也有过怀疑——如今的上海,寻常做生意养活一帮人哪儿那么容易——大概是从搭上老汤开始吧,他跟日本人勾勾搭搭我是看见过的……”

“老汤?那个老汤?”

这回轮到张牧之瞪眼了。

叶问也颇为惊讶,这个人他也知道,这位故事里的大人物怎么又登场了。

“哦,大哥,老汤可没死。咱们汤师爷命可大了,当年是被炸得半死不活,可也没炸成两截。他老婆孩子不是先被假麻子弄死吗,那树上的屁股就是带走的人马里的一个,老早挂着了。汤师爷鱼目混珠,为了让你相信连一沓委任状都托给了你,银子也不要了——不过用他后来吹牛的话说——你们大哥一心在鹅城,在黄四郎,没空管我怎么样,睁只眼闭只眼,他怎么样都会回去。”

过了半晌张牧之才答道,

“他错了,一旦知道他活着,比如现在还知道他还跑去了老三那儿,我会永远放只眼睛盯着他。黄四郎也没有这个大骗子可恨。”

片刻沉闷的僵持后,一旁坐着的叶问首先开腔,缓和了气氛,

“事前叶某不知缘由,只当二位兄弟也是帮凶,一路上多有冒犯,实在是对不住。”

“哪里哪里,是我们不明就里冲撞了叶少爷。”

这会儿两位人犯忙不迭地向叶问作揖,比起拿着枪一脸盘算着怎么处置他们的大哥,这位少爷款款端坐着,真诚微笑着,瞬间带上了守护神一般的光环。

况且其人动作起来拳脚之厉,他们早就见识过,他们是打不过,也不信大哥打得过。算了吧,两个大哥都打不过。而且他们有种直觉,这大哥还根本不敢打。

保命关头,要抱对大腿,两位兄弟考虑了一秒,一致在心里默默倒戈。

“既然你俩没蹚进这浑水,也明白道理,那我只有一个要求。你们回去后,老三就算不逼问,也断不会再让你们接触内幕信息,但我只需要你们做到一点——任老三还有什么举动,都替我看好这条线,保证不再有人破坏它——这是放你们回去的条件。”

张牧之还没注意到自己权威的动摇,严辞提出了最后的判决。

老四老五发誓做到。





从那以后张牧之开始频繁地拜访叶府,没有任何主旨,比谁都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
永成夫人顶讨厌那群游手好闲,整天上门找丈夫切磋的家伙,尤其是餐点茶隙,来几个她就怼回去几个。

所幸张县长不是来打架的,因此是个例外。

她会浅笑着给两人端一壶茶,或是礼节性地询问县长两句外面的时局,然后掖上门,袅袅退开。

张牧之会像个串门的老友一样,有一句没一句地知无不言,时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夫妻两人好玩地耳语。往往等叶夫人离开后,才掏出火柴给叶问和自己点烟。

点上烟后却仍是闲谈或静默。

他还看叶问和武痴林打闹,像猫逗耗子似的把武痴林按在地上哇哇叫好,还看叶问和小孩子玩捉迷藏,技术低劣地放水让孩子们赢了一回又一回。

也看叶问一个人打木人桩,白衣起落,击节清脆。

叶问当然感到这平静中的反常,有什么东西在酝酿,但那人不说,他也不问。

像现在,早起的日头高挂在晴空,照着空气一片热腾腾,但还不至于让人感觉难受。他站在绿荫环绕的庭院里,一手握着枪,握枪的手被握在张牧之的手里。

张牧之在专心校正他的手法,示意他用一种和打拳不同的新方法控制肌肉,先放松后收紧臂力。他却好几次分神。

“李钊说抓来的追兵都是老四老五的部下,没有一个日本人。”

叶问还是说了,这是好些天来这件事被第一次重提。见张牧之仍一言不发,他又道,

“如果真的是日本人第一时间追击,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逃脱。”

“这件事,必定是因日本人而起,但他们有什么新的阴谋,把它导向什么结局,我不知道。”

张牧之推着叶问的手,猛地扣动扳机,子弹啪地打准围墙中央细细的裂缝。一群麻雀从树上扑棱棱地惊起,飞向头顶阳光和蓝天。

他接着开口,声音撞在叶问耳畔,

“医药厂?汤师爷?没弄明白的新状况太多了。等老四老五落定有了回音,我要动身去一趟上海。”



TBC

评论(11)

热度(61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