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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到写不动为止呗

重头开始 第十五章(枪棍衍生 张牧之/叶问)



(十五)



最初张牧之改变主意,让老三暂时维持着和日本人的生意,出于两个考虑。

一者,卢沟桥事变后,全国范围内日军攻势陡增,前线异常吃紧。此时贸然与之对立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对于日军而言,少了一家厂还能找第二家,只要他们有意,甚至可以直接动火把厂强占去,工厂却难以招架。如果说老七在佛山跑生意的部下里,还有一半能打的,当初还能组一支像样的武装劫个货,那么老三上海的厂里工人比例更高,而劳工都是来养家糊口而不是冲锋陷阵的。

战争态势也证实了张牧之的担忧。此后没过多久的八月初,日军开始对上海大举进攻,史称上海事变,淞沪会战随之展开。双方鏖战整整三个月,淞沪守军浴血奋战,使日军被迫转移战略主攻方向,打破了其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迷梦,但国军精锐部队折损殆尽,同样全面溃退,远东第一大都市上海沦陷。

二者,更主要的原因是,坊间关于“石井机关”的传闻引起了张牧之的怀疑。有人说这些表面用作防疫给水的部门,周边会出现开了膛又尸首完整的动物,于是有人想象出冷血的鬼子医生,在机密的斗室里做神秘血腥的动物实验……而这些平房大面积出现的时间,与日本人向老汤加紧催货的时间高度一致。在真相浮出水面前,不如先保存和日本人的唯一一线联系,见机调查。

张牧之一伙人,就这样支撑着如履薄冰的平衡,可到年底的时候,出现了新情况。

“大哥,佛山的那条军需线,好像确实断了。”

自从告别张牧之回上海后,老四老五一直信守着看管佛山货线的承诺,那时日本人已经下令不再管它,新的需求只在源源不断地提货上,因此它悄悄运作着再没出过事,每个月都如约而至。

这次的货却听说迟迟未到达。老四老五一路勘探过,却没发现其被人中途劫掠的痕迹,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,那就是佛山根本没有发货。

“叶少爷和周先生那里出事了?”

老七心急,却是说出了张牧之心中所想。不过只是其中一半的想法。

“这件事儿,我看老三的厂子有帮得上忙的地方。”

张牧之避开老七的话头,仅谈断档的军需线,兄弟们领会到他的建议,正是让老三的医药厂填补医疗资助的空缺。这恰好有赖于他们与日本人维持至今的微妙和平,不像一般的厂容易受到怀疑,最危险也最安全。

前线需求不等人,大伙立刻着手准备去了。

一时只剩汤师爷闲着,他凑到张牧之身边,再次挑起了被回避的话题,

“恩人呐,你真不担心叶问那儿,不回去看一眼?”

张牧之歪头看了他一会,意思明显是,怎么叶问的事儿你也管上了。最后回答道,

“现在还不行。”

上海的事还没搞清楚,新任务刚出现,没有走的道理。

叶问,佛山,好好活着,再给我一点时间。





两千里外的佛山,已经不是张牧之离开时的样子。

战争初起时,对于叶家等大户人家来说,生活上的变化并不算大。不过是餐桌上少了几道花哨名贵的菜,女人的首饰盒里本应有的时新玩意断了来路。常去的茶楼经不起一场场武装冲突,被折腾得萧条了,但只要不出门就看不见豪宅外的世情,还是可以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。

就算偶尔听见屋外传来的枪声,就算在最深的夜里失眠的时分,他们心里充满了担忧,但还没有害怕。

叶问也还可以天天打木人桩。

甚至被战事逼得整日关在家里,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坏事,多出来的时间全都用在更悉心地照料妻子上。叶太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每一种孕期反应和需求,对叶问而言都是新的挑战。战争自然地加重了孕妇的忧心,但是叶问向她保证,他们的孩子会平安降生,他们一家会好好在一起。

可到了年底的时候,随着日军攻势加猛,情况就变了。

原本受最小冲击的阶级,一瞬间面临的颠覆性变化,远超过了普通百姓。

叶问被赶出自己的家。

叶家大宅遭日军霸占,用作日军指挥总部,叶问夫妻二人险些无家可归。街角人家敬重叶少爷,在本就逼仄的破屋里辟出更小的一间,让他们好歹有一块遮风避雨的屋檐。

匆匆抢出来的家中值钱的东西,一天隔一天地拿出去当。直到当铺也不再开张的时候,就直接一手交物一手抓米,如果换米的摊上肯收他们的东西的话。

米比什么都重要。孕妇需要吃够,叶问情愿自己少吃一点,经常骗她已经吃饱了。

当然不能练拳了,没有体力来凭空消耗。唯一的活动是出门取水取粮取柴火,而真正走进那被炮火摧残涂炭的街道,踩过一地的瓦砾、血迹、甚至饿殍,给叶问造成身心的疲惫,似乎已耗去大部分力气。

尽管如此,对于此时的叶问,如果在劈柴的间隙抬头对上妻子的眼睛,他还觉得有微笑起来的理由。想到妻子腹中的孩子,他手里的动作会再变温柔一分,几乎不像在劈柴了。

有一天傍晚叶太太突然说,

“当初的那个张牧之先生,常常来拜访聊天的,他好像走了很久了。真想念他啊,眼下不知他在上海怎么样。”

叶问愣住了,一时只回答出一句,

“他走了并不久,只是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。”

避口不谈想念,绕开过得“怎么样”的话头,这样的下意识反应,和千里外的张牧之不约而同。

叶问很快明白过来,妻子口中的想念,与他心中的滋味是不同的,或许她自己都没感觉其中意味,但他知道。她怀念常常造访的张县长,其实怀念的是那段平静安宁的日子。就是和此刻差不多的黄昏,他和张牧之一起抽烟闲谈,喝着她泡的茶,一切的静好似乎永远不会被打破。

这种想法当然是真挚的,且给人希望。有点像在叶问在上海迎敌那次,张牧之的手枪如同其人,成了一种象征,握在手中给他传递着汩汩力量。

那现在叶问怎么就肯定自己变了呢?他也头一次把这个问题拎出来想。最后叶问发现了,现在他对张牧之的想念变成了字面上的。

时刻挂在心上,间或冒出来,并不对任何人说。很想这个人,他的千般模样、做过的每件事,都只轻轻地在心头掠过,最沉重的部分总是这个人本身。想知道他现在如何,想见到他。

因为经历着战火的叶问深知,没有一个人能真的活成一种象征,能被神化成回忆或想象里的一道光辉。当某个人真的变成牵动心头的一部分时,他无法再担当保护你的信仰,而恰相反,你会替他变得担惊受怕。

每条命都脆弱,易逝,都在摸爬滚打地苟活着,活得艰难而狼狈。张县长也一样,他叶少爷也一样。





在叶问劈柴的时候,好友周清泉也不好过。表面看来衣食稍体面一些,也不至于劈柴,实则肩担着更大压力。货卖不出去,棉花厂赚不到钱,因为不忍心遣散劳工,整厂的人可以说是他在养着,但他不知道这样下去能支撑到何时。

对接上海的军需线这才被迫切断了。





日本人用平房机关做人体试验的说法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。

张牧之和兄弟们密切关注,尤其是每到日本人下新订单的时候,他们在周边窥探,还把订单图纸反复研究,但至今没有发现蛛丝马迹。

距离平房机关最近的村民家里,都没少人丁。

他们基本要把这种闻所未闻的骇人传言,判定是乡下人的臆想了,动物试验就罢了,还夸张成了人。不过都被吓怕了,想什么都能理解。

直到有天,一则消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。一位失踪数月的地下抗日者,突然死尸横现,法医弄不明白其臂上密集的针眼来源。

张牧之沉默了片刻,然后骂了一声,操。



TBC


注:电影的意思,叶家宅应该是在1938.10佛山沦陷后被占领的,我这里提前了一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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