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nco

写到写不动为止呗

重头开始 第十七章(枪棍衍生 张牧之/叶问)


(十七)


张牧之回到佛山,一年零三个月过去了。

昔往矣,盛暑蝉鸣,今来兮,已是萧索枯秋。

去时条条街弄皆如闹市,两侧探出的各色招牌挤占了半条巷子。下面是熙来攘往的赶集人,此起彼伏的叫卖声,昼夜不息。相比之下富人宅子不远处的茶楼算是个闲静去处。

归来却见家家门户紧闭,店招牌上扑满了尘土倒在一边,代之以一杆杆林立的太阳旗。三十多万人口的佛山仅剩七万,零星几个行人深色木然,步履蹒跚。临近茶楼格外抽紧了远道来人的神经,那集中了记忆的繁华之地化成了一捧灰烬。

张牧之和老七带着在上海时日本人发的通行证,本来投机五成的希望能顺利通过,没想到一路至此畅通无阻。可见对底层军民而言,交火双方都一样疲惫懈怠,就像城的另一头,那张比武台里的无名下士们。而叫嚣的总是为首的几个桀纣,譬如那台上观战的佐藤和三蒲。

走过茶楼后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。

因为这条路的方向太过熟悉,不远处应是叶家宅。

当初刚被赶出家宅的叶问曾天真地担心过,要是有外地的朋友来,是不是该找不到他了?要是——有天张牧之从上海回来了,只记得旧址了怎么办?

后来他很快开始笑话自己的想法。

对于前者,到处都在打仗,故交重逢何其奢望。

至于后者,随着时间推移,战火不休,他尽力去忘记这件事,最好忘记这个人。先前还在意过想念其人是怎样怎样心情,现在他想把这些心情都整个丢下。就算张牧之的事情办完了,如果上海好一点,何必回到一团糟的佛山。自己有拳有脚,不需要他的援助,他有枪有兄弟,更不会需要自己替他操心。只要都能活着,没必要彼此见面的,天涯共此时。

一直这样想着就习惯了。咬紧牙关,裹紧衣衫,再大的风浪都可以一个人挺过来。

这次也一样吧。

意料之中地,张牧之走到荒芜的宅邸前,发现它换了主人。

漫无目的地转过一条街。

想见的人却轻易地出现在面前。





先望见熟悉的长衫。它比从前破旧许多,却仍然齐整干净。

衣衫包裹的背影看不出变化,读不出心情,正弯腰俯首朝向一家户内。秋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肩头,悬浮的纤尘在半空跳舞。越走越近就会看见,他倾身所向是一副小小的铺盖,里面躺着一个挥着小手、降生这个乱世没多久的婴孩。

张牧之走上前的时候,对着婴孩的身影也慢慢直起腰身,有些踉跄地退后一步,不经意地转过头。

那张脸上的眉眼太过亲切,那眉目间的表情却太过陌生。

张牧之记忆中一双清亮而时常专注的眸子,变得恍惚而失神。原本透着年轻暖色的面孔、滚动着热血的脖颈,在阳光照耀里也难掩虚弱的苍白。颧骨投下阴影。

叶问看见眼前人,目光骤然汇聚了,嘴角好像很艰难地抽动,歪来歪去,终于扯出一个比哭还失败、还让人心疼的笑容。

张牧之看着这个笑,被钉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,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蒙上了一层白雾。来此的一路上,他觉得一切疮痍都目睹过了,自己也是沙场上走过几遭的人,筑起的心理防线可以算刀枪不入,没想到只这平淡一面,就全部溃了堤。

面前人比起记忆中的叶问,像被抽走了最致命的灵气,对张牧之而言,就像梦中赖以照明的一道光忽然黯淡了。





永成在日本人手里受了重伤,腹中孩子面临早产。要么先抢救孕妇,要么先保住孩子。选择前者就要做好胎死腹中的准备,但一旦选择后者,极易导致伤上加伤,造成无法控制的严重失血,后果同样不可挽回。

意识模糊的母亲只用了一秒作出选择。

飞奔回家的叶问握着她的手,经历了全过程。

疼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她哭出了声,紧紧抓着叶问,似乎经历着窒息一般的绝望,不仅出于身体上的痛苦,更因逼近的将要死别的预感。但随着孩子的一点点出生,到了血流越来越多、多到完全止不住的时候,她命若游丝的脸上却隐隐浮现出一种平静安详。

“阿问,我看不见你了……”

叶问用尽全力抱紧怀里的人,像在濒死一线上拼命把她抢回来,只是浑身颤抖地抱着,连一句“我在”都说不出声。

“阿准啊……”

孩子名字叫叶准,没几天前两人一起取的。

叶问再次从家门口走出来的时候,浑身是血。

屋内传出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,他的母亲却停止了心跳。

叶问来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僵持。日本人佐藤还在,李钊和跟叶问一起来的师傅、工人一起制住了他,其中有想冲上前打死日本人的人,还有紧紧拉住想打人的人,总之一大群人都没有离开半步。

叶问看着佐藤,身上没有一点动作,嘴上没有放一句狠话,脸上没有一分比武场那日的愤怒。

眼神像扫过一团空气,没多停一刻,走掉了。





深秋的天气,靠北的屋室里已经很冷了,如今不但冷而且冷清。

襁褓里的阿准仍留在邻街阿姨家里照看,张牧之陪叶问走回他的家,绕进一间陋室。可以看见那桌椅床头原有过一番温馨,却因不再被收拾打理而消失不见。

“我说过带她去香港。等阿准出生,我们一家三口就去香港,就什么都会好起来。”

一路至此叶问头一次开口,从破烂的窗户口看向远处。这不是一句需要回应的交谈,鉴于他并没有看张牧之,也没有靠近张牧之。

张牧之也没有用言语回答。

而是伸出手,抱住了站在窗口的人。

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相拥。过去他怀抱过他,并肩揽过他,但从没有过如此的贴近。胸膛隔着胸膛,可以感知对方的心跳呼吸。一个把另一个越箍越紧,感官通通被霸占,气味、体温无介质地传递,越来越暖而几乎要融为一体。

叶问一下子惊住了,无关拘束收敛的惯常性格,只是这一年多来的经历,让他习惯性地警惕任何近到侵略性的距离。他的双臂肌肉明显地收紧,手上将要握拳,可张牧之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。

等他再次放松下来的时候,才觉察自己满脸的潮湿。

眼前看不见什么,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感知,只剩下张牧之。

“你……”

声音轻如喘息,叶问不知道为什么它竟还颤着一丝可笑的委屈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同样低沉近不可闻的耳语。对不起,我该更早些回来的。

深夜叶问睡得并不好,比失眠更难受的是梦中惊醒,每次醒来都好像重新经历那场生离死别。

张牧之不管他的阻拦,卷上了同一条被子睡上了同一张床,直到重新听见均匀的呼吸。





一夜又一夜,一天又一天。

叶问开始回到棉花厂,张牧之就伴着他回去。

周清泉一见到张牧之就表达了千万分的谢意和敬意,特别是得知夭折的军需线重新运作的时候。工人们认出了这位古怪的“两个月县长”,可怎么也不能和记忆里那副财大气粗的豪绅样对上号,更不明白的是,佛山这么乱,一早去了上海的张大老爷为什么还要回来。

之后貌似平静的某一天,工厂驶来了一辆日本车。

所有人都知道,三蒲将军不抓到叶问不会罢休,这一刻终会到来。

此刻坐在餐桌上的叶问轻轻放下碗筷,像最寻常用毕午餐之后起身,走向门口,眼神坚定而决绝,仿佛已静候多时,

“你那么想看我打,我就跟你打。”

满脸青肿的李钊从车里下来,闻言赶紧朝三蒲翻译,

“他说他会好好考虑之前说的做教官的事,他还想与三蒲将军您切磋。”(日语)

这时张牧之从叶问身旁走上前,对着李钊道,

“你翻译错了。”

然后张牧之看向车窗里的三蒲,说出了时隔廿年后第一句东洋话①,年少时的意志和血气似再度涌上心头,

“他说的是,他想和你公平决斗。”(日语)



TBC


①还是根据豆瓣最高赞影评,张牧之早年在日本给蔡锷将军当手枪队长


(之前想情节的时候我记错了佛山沦陷的时间以为1937 然后拉着基友痛心疾首曰 怎么办啊时间太短了叶准生不出来了叶家要被我断子绝孙了(基友给我看到神经病一样的眼神

(叶太太Orz对不住Orz

回校前的最后挣扎 收尾部分真的得去学校完成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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