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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到写不动为止呗

重头开始 第十八章(枪棍衍生 张牧之/叶问)


(十八)



用汤师爷的话说,那年我也十七岁,她也十七岁。同样是十七岁这一年,叶问和张牧之都站在未来人生的转折点上,忙碌着自己的事。

叶继问第一次踏进英式的港地学院时,张牧之头一回摸到东洋的武士刀。相隔着东海,两条未知的旅程刚刚展开。好男儿志在四方,只要挺起胸膛咬紧牙关,就能走出自己的路,开辟出无数新天地。他们会各自干出一番事业,但很难想象会有殊途相交的一天。

结果一场战争让张牧之的事业先脱了轨,上山落草当起麻匪。辗转鹅城,然后来到佛山,遇见了叶问。另一场战争让叶问的生活也支离破碎,经历过离别和变迁,然后兜兜转转地又找回了张牧之。

命运让他们一次次失散又一次次重逢,何其无奈,可谁又说它不是自有深意呢?

张牧之坐在天井里的破板凳上,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,深深吸入又长长吐出。他一边这样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,一边抬头看向叶问。

轻轻解下黑衫,露出一席雪白的短襟,叶问走到木人桩前。提腕试了试手感,随即起势落下第一掌。

也是将近一年以来,第一次真正聚精凝神地抚上木人桩。

好像琴、筝的弹拨者,指尖落下、撩起首个音符前的一瞬,有一种让人不禁屏息的静穆。

那可太他妈好看了。

木人桩是连同张牧之屁股底下的板凳,一起从垃圾堆里拖出来的。

日军占领叶家宅的时候,把多余的家具统统扔了出来,摆在厅堂一角、一室中央的木人桩自然未能幸免。过去的一年里叶问全力为生计奔忙,对其不闻不问,偶尔想到也只是默默摇头,不知会不会有再把它立起来的一天。

家具堆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陆续被人拿走,可当地人却心存敬畏一般,没有一个动过那个木人桩,任其静静躺在一堆破铜烂铁里。它经受着长期的风吹日晒,所幸没被火烧,叶问把它擦干净的时候就知道,它的筋骨还是从前不变的坚硬。

三蒲将军给叶问五天时间。约定下战书当日起,五天后将在城门处高搭擂台,决战高下。

可是叶问已经快一年没有练功了。

张牧之说,

“那就练。”

老七就去把木人桩扛了回来。

其实严格来说,最近叶问刚动过一次手,在日本人的比武台打过轰轰烈烈的一场。但他认定,那次被怒火支配的厮打是彻底的失败。打一般的武士可以,若与高手过招注定有被抓住死穴的时候,死得早或死得晚罢了。

他无法预测,这次面对日本人,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仇恨。

张牧之说,

“你打的他时候不要想在打仇人,当成在打木人桩。”

此后张牧之退出来不再打扰叶问,安静的斗室里只剩下清脆的击节声响。仿佛回到了他离开前,春末夏初时和平宁静的旧时光,而他也只是去叶家宅再寻常不过地坐一坐,喝口茶。其间老七来过一次,张牧之对他详细地吩咐了一通什么,他很快离开。





“三浦将军说,要加强中日文化交流,今天跟叶师傅在这里,是公平竞技,交流心得,以武会友,实现中日真和平。”

宽阔的擂台果然在城门不远处建了起来。最高的看台上两柄巨大的军旗交叠插起,其势遮天蔽日,方形场的四角立着四根柱子,顶上也一圈一圈地缠满了太阳旗。周围设有军用防护网,只留下一个出入口。网后间隔站着持枪士兵,朝对台下的人群,发生任何情况可以随时举枪瞄准。

李钊在上面宣布竞赛时,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到台前,一层一层,从街中央围到了街道口。对如今人口所剩无几、家家紧闭门户的小桑城而言,这样倾城而动的盛况是前所未有的。人群的壮大带动着闲言的传递,有人在议论刚刚上台坐定的日本将军,有人在不加遮拦地骂走狗李钊。直到听见一声,

“叶师傅来了。”

众人缄了口,纷纷退开一条路,成百上千双眼睛看向来者。

叶问一手提着长衫,一步一步登上擂台,然后抬起双目直视前方,走进栅栏间唯一的入口。

日本人起身,中国人行礼,黑白相对,默认战斗开始。

跆拳道的腿部攻势凶猛,步步紧逼,叶问同样以下路相接,有招拆招。咏春一守一攻,抵挡的同时找准空隙出拳,掌风呼啸,一下击中到三蒲的下颌。

对于久经征战的武师而言,这一击不过是蜻蜓点水,标志着热身运动到此为止。

但叶问灵敏地收到这个讯息,这一记得手意味着三蒲不够快。就进攻路数来看,接下来他会把更多体力消耗在下肢,上半身应击只会越来越慢。而叶问知道自己可以更快,他只要严加防守等待时机。

三蒲的攻击开始加大力量,对手迅速跟上他的节奏。咏春的拳路显现出以柔克刚的特点,动作范围也控制在周身很窄的区域,但其力度无可质疑,代代传承的木人桩训练只可能导致一种极端,就是拳头太硬、出手太重,因此叶问平日切磋都收着八九成力,此刻却正是用兵之时。

猛攻近身,三蒲认为找到了适合的切入口,一把拽过叶问,使出蛮力想将他掀倒向台边。

人群一阵惊呼。

叶问却顺势腾空而起,将要跃至边界时以手撑地,身体柔软如一个大弹簧,漂亮地挺身踢腿,正中三蒲前胸。趁三蒲受力片刻的踉跄,叶问最快速近前,送上双拳。三蒲抵抗回防时叶问已稳住下盘,随之而来的一轮连击势不可挡,叶问占据上风。

此刻是决胜的关键,进击者如果稍懈防备,极其有利于贴身直逼的反击趁虚而入,局势瞬间就会扭转。除了定下心神,真正破局,叶问没有别的获胜捷径。

拳打,比出木桩上的日字。

掌出,接连横木上的左右摊手。

肘击,高低翻飞。

腿踢,完成一套格斗式的最后一击,木桩会闷声震颤。

他一点点放空了头脑,渐臻佳境,思绪变得空灵而镇静。永成死在这些人手里,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初生孩子,她对这些人的恨意该是刻骨铭心的,而他本该是为了她背负一切恨意复仇的。

但她弥留之际的那抹笑意,渐渐清晰地眼前浮现,仿佛在无声诉说,最后时刻她的世界根本没容下凶手的嘴脸。那笑里只有欣慰和释然,那柔软的掌心只有缠绵的留恋,对丈夫,对孩子,对来不及看尽的一切美好。如若在天有灵,她一定会阻止叶问变成可怕的人。

他明白了。

“当成在打木人桩”,想起张牧之的话,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了。





武术,虽然是一种武装力量,但是我们中国武术,是包含了儒家的哲理。武德,也就是仁,推己及人,这是你们日本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道理。因为你们滥用武力,将武力变成暴力,去欺压别人,你们不配学我们中国武术——

此一刻的叶问没有一丝杂念,没有一毫偏离中轴,只是认认真真地打,不动不摇地打。他要把真正的武术打给日本人看,打给台下所有中国人看。

最后一拳所指,三蒲应声倒地,血污溅满了白衣黑衫。

他的使命便完成了。

振臂高呼的观众中,无人注意一支枪管瞄准了获胜的拳师。

看台上的佐藤上校事前已扬言,三浦将军的胜负就是日本的胜负,叶问胆敢打败三蒲,迎接他的只有一死。





“开枪,开枪你今天别想走下这个台。”

怕丧心病狂的佐藤听不见中国话,张牧之的枪口直接抵至其太阳穴。

佐藤不知道这个暴徒从哪里跳上他的位子边的,台下的人群中突然一个个地冒出越来越多的持枪强盗。这时头顶响起一串古怪渗人的鸟叫声,


<你的人都到位没?>


<已经包围全场了,大哥你上吧。>


上来两个替代者瞄准佐藤,张牧之一把抽回枪管,转向身后,从比武者走过的唯一入口进入,大步流星地跃上比武场。

密布的铁网后,竟没有一个卫士动作,没有一炮枪响起。每一个日本兵已都被劫场的强盗挟持。挟持者都是当年跟着老七做生意的手下,他离开的一年多时间里,这些人全都留在佛山。张牧之料想到日本人要玩这一手,尤其是那个对女人下手的佐藤,况且遍布太阳旗的擂台上,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决斗。他在几天前就叮嘱下去,老七便迅速拉起一支武装,当日潜伏在围观人群中,一声令下就能锁定全场。

吹一声口哨,久候的大白马疾驰而来,张牧之带着叶问飞身上马。

张牧之一手执缰,举起另一只持枪的手朝天空“砰砰”高放两弹,示意人已救出,全体撤退。

叶问疲惫的脊背贴着张牧之坚实的胸膛。

虽然身处一片兵荒马乱里,他却奇怪地镇静和安心,思绪甚至还拦也拦不住地飘远了。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,当初张牧之开玩笑说要抢他的亲,怎么抢,大概就是这么抢咯。




一伙人逼近城门口时,却发生了状况。

雷鸣般的杀喊声突然从城脚边响起,两翼的日军端着枪疯狂压来。

张牧之猛地勒马,却已置身驻军火力的射击范围内,马蹄惊慌踏步凌乱,座上人转头,却看见身后追兵已从比武台方向逼来。

片刻前的包围者瞬间沦为了瓮中之鳖,俎下鱼肉。

看见最近的那支枪扣下扳机时,叶问只在一刹那间作出反应——

以肘猛击身后人的肋骨,一记推开了张牧之,子弹直直打在叶问左肩。瞬间只有几滴血溅出,可包围圈里所有人都感觉世界静止了。

叶问的身体慢慢垮下的时候,张牧之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
叶问倒在他肩头的时候,张牧之从来没有这么怕过。

没有愤怒,没有歇斯底里,只有彻头彻骨的害怕。好像濒死的不是中枪的人,而是他自己。

像上天开的玩笑,和叶问的初次相遇也是相似的境况,而这冥冥中宿命般的轮回,让他感到了真正的恐惧。如果那次是开场,那么这次就像仪式完备的落幕,他们的落幕。最后的一步之遥,他却会失去怀里的人,永远地。

却听见叶问在呢喃他的名字,且在看他,也看着马蹄扬起的纷飞的沙土。直到渐渐昏迷而合上前,那清澈的眼神里都没露出一丝惊慌,像在拼尽最后的力气安慰张牧之。

像在说他们不会甘心这样的结局,拳师叶问不会,麻匪张麻子也不会。哪怕烽火环绕里,哪怕对视最后一眼,张牧之也清楚地知道了答案。

血溅白衣,一大片染红了胸膛,张牧之却缓缓抬起枪对准敌人。只要还有弹药,就还能打,等弹药打完了他还能拔刀,还能冲锋。

包围圈里的马匹聚拢到一起,回荡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杀气。



TBC


还差一点,今晚弄完就放大结局~

叶师傅最后还是没躲过这一枪,历史和生活有时像宿命一样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,但他们也会抗争到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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